原标题:“中医毁在中药上”,不是危言耸听
本报记者 王延斌
“中医有可能毁在中药上”。6日,在国务院新闻办举行的《中国的中医药》白皮书发布会上,有记者就这一说法向国家卫生计生委副主任、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局长王国强求证,后者回答:“这句话确实不是危言耸听!”
在医卫系统浸润近40年的“老中医药人”王国强为何说这句话?事实是什么?原因何在?如何解决?科技日报记者采访了中医药方面的专家、药企和种植户。
“王国强局长说得很对。”三十五年来一直在中医药系统做科研、推广的中华中医药学会理事、中药药剂专业委员副主任委员田景振注意到了王国强的这番表述,“中医诊断的疗效,最终要通过配方中药发挥作用,但现在中药质量问题确实存在,给人留下了‘功效变差’的印象。”
野生变家种,质量难以保证
“‘野生变家种’,是今后药材的种植方向。”
在田景振看来,追溯历史,中医配方药材绝大部分都来自野生采集,但随着中药使用量增加,许多品种已濒临枯竭,“野生变家种”便应运而生。
“一方面,如石菖蒲、九节菖蒲、藁本等野生品种经过多年持续性采挖,资源已很少;另一方面,人工成本也越来越大。比如采摘金银花,每人一天采摘20斤鲜花,可以提炼6斤药材。如果以每斤20元算,一天只能赚120元。但农民出去打工,一天最少也能赚200元。”
在宏济堂医药有限公司中药厂负责人宋宪梓看来,近年“野生变家种”的品种占总体药材的比例不大,甚至远远满足不了需求。大量的更有价值的野生药材品种,尤其是那些濒危野生药材,急待挽救性开发。
“野生变家种”应需而生,但为什么被市场诟病?田景振认为,近几年,药材涨价,如桔梗、三七、黄连价格一度上涨到几百元,但这种涨价不是需求拉动,而有人为炒作嫌疑,“比如甲型H1N1流感逼近时,板蓝根脱销,但它真的防得住甲型H1N1流感吗?”无论如何,药材涨价,药厂因原料价高而亏损,医院因饮片高价,患者吃不起药而压缩购进。农民盲目种植高价品种,导致供过于求卖不出去。
大干快上,无序竞争的结果,便是“萝卜快了不洗泥”,家种药材的质量难以保证。
“问题不在于野生是不是变家种,而在于种植技术,种苗等多种原因制约。”田景振说,“种植很简单,种好并不容易。中药材从野生到规模化种植,相关基础研究必须跟上,很多复杂的技术环节有待研究。这也是我们中医药科研人必须面对的挑战。”
异地种植,“李逵”频频遭遇“李鬼”
道地药材,即功效地道实在,确切可靠。在中医处方笺上,我们可以看到,许多药名前标有“川”“云”“广”等产地字样,它们栽培技术、采收、加工有一定讲究,品质佳、疗效好。
但近几年,许多道地药材“李逵”频频遭遇异地“李鬼”。
平邑县位于沂蒙山区西南部,土壤和气候资源优越,是种植金银花的理想之地。
九间棚金银花专业合作社社员张兆春告诉科技日报记者,临沂种植金银花已近300年,占据了全国八成的市场。2003年“非典”和“甲型H1N1流感”时期,金银花价格一路水涨船高。他发现,天南地北金银花“遍地开花”,有的甚至还打起了“平邑金银花”的招牌。
“对中医药种植和加工来说,门槛并不太高,这就意味着只要有利可图,道地药材便可以异地‘开花’。更关键的是,异地种植的药材,虽然药效差别很大,但表面上差不多。这就给‘劣币’提供了驱逐‘良币’的空间。”
田景振认为,“只要条件合适,我们不反对异地种植,但一定要有规划,不能盲目跟风。”他建议,药材作为一种特殊商品,可以尝试专营、专管的方式来种植。
GAP有规范无配套,老实人吃了亏
中医诊病的基本方法望、闻、问、切是战国时期济南名医扁鹊发明的,但最近他的故乡——济南市马山镇却遭遇了烦恼。
得益于山东中医药大学的技术和环球医药集团的财力支持,马山镇建立了中药材种植科技示范园,并应用现代农业知识,科学规范农业生产的各个环节,直至成为中药材GAP种植基地。(在中药领域,GAP指代“中药材生产质量管理规范”)
但这个镇的烦恼是:中药材GAP种植成本高,而国家却并没有给予优质优价的政策,这也意味着自己会因为成本高在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
这一点,和中药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南方中医药从业者李明焱感同身受:比如“浙八味”中的麦冬,浙江的品种只能三年一采,产量低,价格高,临床疗效好。但在湖北、四川等地种植的麦冬,产量高、价格低。浙江的麦冬效果最好,在市场上却不具有竞争力,这直接导致浙江种植麦冬的药农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