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仲昀
“前几周每周的药费是220元左右，本周上涨到290元，药方仅仅是微调，用的药基本是一样的。这涨价也太明显了。”上海市民李女士因消化不良正在服用中药汤剂，看到中药材涨价的新闻，她说出了自己的切身体会。
在中医药行业圈子里，涨价也是近期最受关注的话题。一位中医医生表示，一般的方子如果过去一周药费150元，最近一个月则上涨到了250元。
上海某中药厂负责人陆荣（化名）接受《新民周刊》采访表示，自己从业30余年，第一次碰到中药材价格涨幅如此之大，涉及药品范围也非常广。他认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人为炒作”。
猫爪草市场采购价格达到300元/公斤，涨幅超过300%。100个中药材常规品种年涨幅超过100%，25个常用大宗药材年涨幅超过200%……6月以来，多个药材品种价格出现异常的大幅上涨，引发业界和社会广泛关注。
7月8日，中国中药协会发布倡议书，提到“本轮药材价格出现较长时间的异常上涨，势必给中药行业健康稳定发展带来不利影响，中药行业必须予以高度关注”。
疯涨背后，是否有人在蓄意推动？如此“异常上涨”，对于患者和从业者分别有哪些影响？
不少业内人士公开表示，今年的中药材价格上涨，具有明显的反常态势。
首先，涨幅格外大。据中药材天地网官网数据，截至7月11日，中药材综合200市场价格指数上涨至3587.88，较去年同期上涨了36.57%。行情甚至高于2003年非典和去年的新冠疫情期间。
今年的价格上涨，还出现“淡季不淡”的反常状况。以往，中药材市场有明显的淡旺季，一般3月份是旺季，5月开始进入淡季。然而根据陆荣透露，今年春节后价格就开始逐步上涨，到四五月已经很突出，完全不符合中药材的基本市场规律。
此前，中国中药协会的报告指出：通过药通网对亳州、安国、成都、玉林几大交易市场常用大宗药材价格进行调查，有超过200个常规品种年涨幅超过50%，100个常规品种年涨幅超过100%，25个常用大宗药材年涨幅超过200%。
通过对中药材天地网的中药材行情进行调查，部分情况更为严重。
中医药产业链包括上游中药材种植、中游中药的生产制造、下游中药流通。中药材、中药饮片和中成药的生产和加工制造是最重要的三个环节。
这一轮的中药材价格异动，已经引起了多地医药协会的注意。6月9日、6月16日、6月17日，江苏、广东、亳州医药行业协会相继发布《关于中药材价格异常增长的情况报告》并上报中国中药协会。
关于中药材的涨价原因，上述报告均提及资本囤货炒作。
7月8日，中国中药协会发布的倡议书也提到，“坚决反对、也绝不以任何形式参与到哄抬和操纵药材价格、投机炒作等扰乱药材市场秩序的不正当乃至违法行为中去”。
在陆荣看来，今年中药材价格上涨是多方面因素叠加的结果。“中药材和粮食一样，属于农副产品，长势和收成都会受到天气影响。今年以来极端天气频发，导致一些中药材的产量减少，自然价格就会上涨。”
当然，陆荣认为最主要的还是人为囤货炒作。据他介绍，很多投资者今年将目光转向了中药材，将其视作一种新兴的游资投机。“以往业内人士去采购原材料，要货比三家，也会讨价还价。但是投资者完全另一种做法，他们为了抢夺资源，几乎不看价格，甚至出现竞价购入行为。”
安徽亳州是全国最大的中药材集散地和价格形成中心。陆荣透露，在当地已有一些原本从事和中药毫不相干工作的人们，纷纷购入中药材“囤货”。
亳州中药材专业市场花草+根及根茎类药材专区 图源：中国之声
中药材价格上涨，对于产业链上各个环节的影响已经显现。陆荣告诉本刊，市场上的投机囤货行为导致真正需要药材的中成药厂商生产受影响，“厂家看到原料价格涨太快，可能会出现暂时性的停产，接下去也许会影响到需要用药的患者”。
广东省珠海市的某中药饮片公司负责采购与销售的关经理接受媒体采访印证了这一点。该经理透露，除了中选医院集采的中药制品必须保供外，部分价格飞涨、严重亏损的产品已经停产。
而对于零售环节，目前一些药品采购价格已经高于之前的有关部门指导价格，使得零售方也会有亏损。“零售方现在也没有特别好办法，中药是复方，少开一种就会影响到患者，不能因为某种药品现在零售价比进价低就不卖给患者。”陆荣解释道。
亳州市中药饮片产业促进会副会长汪宗喜表示，中药材的涨价，3年小波动，5年大波动，10年就会出现一次这样的不正常现象。这样大规模的涨价，近30年已经有三次了。
2003年，受“非典”影响，中药材行业迎来了一波前所未有的高峰。
另外，据中国中药协会中药材信息中心，自2009年下半年以来，由于天气、游资炒作、通货膨胀等一系列原因，中药材进入价格上涨通道。到2010年，中国537种中药材共有84%涨价，涨幅从10%到400%不等。
彼时有业内人士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除了西南干旱的长期影响，部分楼市资金进入药材市场炒作也是一大原因。
时任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价格监督检查司司长许昆林向媒体表示，中药材价格出现的非正常暴涨的主要原因，是部分企业蓄意囤积使然。其中，康美药业在2009年进行大量囤货，购入的三七占到市场总额20%以上，最后遭到发改委的提醒告诫。
2011年7月18日，发改委对中药材行业开出调控处方——责令54家囤积党参的商户限期限价限对象销售所囤积的100多万公斤党参。
但此前的涨价大多有规律可循。有业内人士介绍，以往的中药材市场价格会有规律地涨价，例如党参、黄连、五味子等品种，每隔几年就会出现一波涨价，但今年的疯涨完全没有规律。
北京中医药大学岐黄法商研究中心主任、医药卫生法学教授邓勇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中药材炒作的具体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目前难以断言谁是“始作俑者”，但可以预见的是该轮价格异常上涨引起监管注意以后，必然会得到遏制。
根据陆荣的预测，有些生长周期快的中药材价格会逐渐回落，而有些周期长达三四年的药材价格还会维持在高位。他也表示了自己的担忧，“有些投机者看到现在这些药材价格很高，纷纷购入或者种植，但是三四年后，价格早就跌下去了，最终可能会烂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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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20
新民周刊 429 
